君翁老师为艺坛一代宗师,与张大千、溥心畬齐名,为人诚信、治学精谨,毕生从事美育及艺术创作,桃李满天下,于当今台湾艺坛影响无出其右,以九十五高龄谢世,在其近八十年的艺术生涯中,留下为数可观、水平惊人的创作,而为世人所景仰,历年为文推介者多矣,其成就何待多言,本人忝为立帐学生之一员,拟仅就其教学情形札记二三,聊作缅怀师恩之意。
老师任职师大美术系教授兼系主任达二十三年,系务繁重,授课时数相对减少,但他在有限的时数里,教学认真,自备画稿一丝不苟,画稿的精妙处与他实际创作毫无多让。每到开学第一天,同学无不以兴奋的心情期待得到老师的「真迹」。学生画稿到手,必先欣赏一番,当场请教用笔用墨的方法之后,随即跃跃一试。同学间偶尔交互欣赏,私下交换画稿,以能尽快画到新画稿为乐,学习气氛颇为浓厚。老师曾说:「我的绘画心得全在画稿上,有问题随时问。」好的画稿是学习效果的最佳保证,老师懂得学生心理,他教学的诀窍是从画好每一张画稿开始。
上课时每次呈阅临稿作业之外,老师更规定学生每周缴交以树木写生的素描两张。他要求学生课外仔细观察树木或山石,并提示如何将传统笔墨融入写生景观之中,他说:「这样的笔墨才有意义」,他反对「死临稿」,也不鼓励学生画得像原稿,学生因此保有了自己的创作空间!
一年一度的系展及毕业展前是老师教学最忙的时刻,他非常重视这两个展览,对学生准备参展的作品必经他张张检讨认可后才提出参与审查。学生竞争激烈,老师努力负责,故而展览气氛浓厚,作品水平甚高。这两项展览在当时不仅是系内的大事,也是台北艺坛瞩目的焦点。
世人景仰大画家的作品自古皆然,乞索老师作品者也不例外,价购者固然不少,无偿索取者更是不绝于途,尤其在当时买画风气未开之际,人情压力疲于应付,在供不应求之下,老师给人有「吝于舍画」的印象,这是非常不公平的!实则画是画家生命挣扎的结晶,艺术创作是件多么艰辛的事,无偿乞画实在不是人道行为,但老师仍乐于给画,只是有原则,例如他对学生绝对慷慨,且往往主动问道:「你有没有我的画」,听到「没有」时,他会毫不犹疑地说:「我给你画张大的」,学生中接受他主动赠画的为数甚多,且张张精妙,绝不含糊,其对学生爱护之深,可见一斑!
有人说老师对女学生特别照顾,倒也是事实,话一投机,往往可以入神长谈,纵使九十高龄仍是神采奕奕,此保有赤子之心,精力充沛,正是他长寿的不二法门。然而喜与女生谈话绝不影响他为人师尊的基本原则,尤其在学校课堂上严肃认真的态度,绝非他人可以比拟!
退休后,老师仍勤于画作,时而应政府单位之邀赴海外展览讲学,所到之处,风靡云涌,经一番迎送折腾,回到旅馆时为酬宾作画,真情令人感动,而老师通情达理,处世圆融的修养自然流露。此外,在外时有应酬餐会,老师一到餐馆总是选坐最内角的桌子,他说:「这样可以不必打扰人家,又可综览全局。」凤择桐栖,别具意义。
老师在艺坛中以「克俭」闻名,餐桌上不论是由何人作东,他都不随便糟蹋食物,饭局将阑,他则不忘鼓励食客将菜肴吃完,鼓催无效时就拿出杀手锏-将碟子放置桌央,以汤匙在碟上转动,匙柄落于谁前,谁就是被指定某项剩菜的「消货员」,此举必到杯盘光净,主客尽欢而后已。
一位成功的艺术家除了在作品上有其杰出的表现外,其日常生活中也有其平凡的伟大,以上所举属于后者,虽为生活点滴,或可略窥老师为人诚信,教学认真,作风殷实,克勤克俭的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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