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师黄君璧教授,是我绘画的启蒙老师,在我十六岁念高中时,即开始进入白云堂正式拜师学艺,学习基本的山水画作,随后在师大美术系学习是另一阶段,毕业后又跟随老师担任助教工作,一直到出国进修,学生生涯才算是告一段落。
当时初入画室之时,我的年纪在班上是最小的,记得当时一同学习的有杨寿轩、张福英、温淑静、赵仲珊、郭琴舫、庄蝶庵、姜一涵等师兄师姐们,当时他们习画已有相当时日,而且都画得很好,所以在我学画之初,虽然年纪尚小,但却常常自我期许,一定要努力用心地学习才是,因为由学长们的言谈中得知,若画得不好,老师就不再指导了。因此每星期拿到两张四开的画稿后,回去总是非常认真地临摹五、六张以上,虽然如此,但仍然觉得自己未曾有所进步,特别是老师的「点法」,原本整张作品画得不错,只要一「点苔」,整幅画就杂乱一团了!所以有时上课,总是会心惊胆颤的,不敢将作品给老师看。大概老师也看得出来我的情形,经常在最后的时候才看我的习作,有时候用半广东话、半国语的口语勉励我说:「初初都是很难的,多画多学会有进步啰。」
也许是我对山水画有特别的偏爱,而对黄老师的作品,更是一直欢喜备至,所以在以后的练习中,几乎每个星期都未缺席。往后我练习得很勤,不管画得好不好,都会呈给老师指导,如此持续一、两年的光景,老师希望我每次上课能早点去帮他先磨墨,做好上课前的准备工作,老师也会在未上课的时候先画上几幅,如此,也使我更能看到许多他老人家作画的情形,以及和课堂上教学不同的内容、各式各样的题材,开拓了我的绘画视野。如今想来,这也就是画会成为我兴趣之一的原因,而且对我以后进师大就读有很大的影响!
在老师家学画,虽然是大班教学,但在改画与解说的部份,却是因材施教,依个人的特点个别讲解。长年累月看老师示范作画,各种技法的运用、用笔、用墨都有独到之处,以及那份认真、严谨、以身作则的教学,使我不仅在山水画作方面,由基本工夫到一幅画的完整性,有很高的自我要求之外;而在以后教学方面,也时时以此警惕自己。
老师教画非常有耐心、很谨慎,从画面的层次感、一幅画的完整性、点景、以及落款、乃至于题字等等,均有很高的要求,而且很细心地考虑,若无十分满意,决不随意地添加上去,记得有一次,我画一张六尺长的山水初稿时,近处需加一高士,他老人家叫我用另外一张纸先画一大小相当的人物给他看,然后放在画作的底下比大比小,位置是否适当,如此才正式地画上去,这种指导的方式,影响日后我作画的精神,事先必需详尽地搜集资料、设计周到,整幅作品从构图、上墨、上色均需很有计划地去完成。很自然的,有这样的事先准备工作,失败率会减少许多,特别是大幅的画作,更能显出事半功倍的效果。
值得一提的是,在老师一体的教学规范下,似乎我们每周拿着老师的作品为模板回去勤加练习,大部份只以所临的习作与老师的作品外表貌似即感满足。其实在长久跟老师习画以后,慢慢发现老师对我们的要求并不仅如此而已,因为他自己继承很多名家前辈的精神,诸如石涛、石溪等。特别是对跟随他多年的学生,常常要求要多看古人的墨宝,老师在作画时也时常提出石涛等名家的技法与优点,让大家一起讨论,希望我们在习画的过程中,不要只以外表与他的画作相似为终极目标,更需要能在师古师化的大原则下,去呈现个人的独特风格。如今,回忆起来,这才是真正学习国画的方法,老师此种谦虚容人、博采众长的精神,实是国画大家风范之表现,值得我们深思与学习。
我在出国以后,由国画转入西画的研习与创作,回国后又回归新水墨的探求,此是饮水思源的想法,而这都是受到老师教学精神之感召,所提出的个人绘画之思路。自国外学成归国后,遵从张德文主任之请,回母校师大任教,除了教西画课程外,并担任大学二年级基本山水课程,一直任教到现今,所教的内容大部份仍以老师所授的基本画法为大纲,一方面是继承师门,一方面也是发扬老师的画作。每当面对学生时,脑海中总是浮现出老师平日提醒我的点点滴滴,在教学时警惕自己,虽所画的画不及老师的万分之一,但仍要以最大的努力,尽心尽力地去画给学生看为要务,如此才不会辜负老师之教诲。
如今老师已离开人间三年了!而我在母校师大美术系任教也已十余年,每每在教学之余,与诸老师或同学提及他老人家时,过去老师的言行、教诲、以及和老师相处时的一切,均历历在目,犹如昨日一般,令人感慨万千!现在我担任教职,除了自己要寻求突破,为新水墨开创更新天地之外;尚要指导后进、作育英才,为国内绘画教育尽一份心力,实感任重而道远,而也更能体会出恩师往昔的心情。一想至此,不禁眼眶红矣,内心怅然万分!而如今在绘画上有所体验、在教学上也有所心得,都应该感谢老师以往的教导与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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