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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缅怀羲父 

2009-07-13 16:31:31 来源:《黄君壁纪念集》作者:刘基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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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前,我自香港中学毕业,遵父训负笈台湾求学,行前家父特别提及数字受他信赖的朋友,其中黄伯伯更是他在抗战期间认识的好友,也是最受他敬重的艺术家,嘱我务必常拜望请益,不久我进入国防医院就读牙医学系,当时课业繁重,老师很严,连日常生活也是军事化管理,加上国语听与说的能力还不甚流畅,颇令我感到拘束烦闷,极盼假日外出舒解,因此我常前往温州街拜望黄伯伯,他家里所说的是广东话,吃的也是广东菜,使我倍加亲切。
  那时黄伯伯仍任职师大美术系,住公家配给的日式木屋面积不太大,而伯母慈祥能干,虽然持家俭朴、但待人热情慷慨,并且把家治理洁浮典雅、温馨宜人。
  黄伯伯身体健壮,声音豁亮目光烔烔有神,他一生不但勤学不倦,学问渊博并经常四处云游、访名山胜水,也常到国外开画展,宣掦国粹的好国民外交,由于他对国画和金石都有极深的造诣,又因他待人亲切和善,话题丰富,许多弟子和艺术界的朋友常向他请益,交换欣赏字画古玩,在座的同好常在黄伯伯的经松松言谈间,独得不少知性和研发的常识。
  由于假期范庆家中常有访客,住所略显局促,黄伯母为了方便伯父作画及朋友砌磋画艺特别在和平东路购地建屋,并亲自参与设计与监工,当时黄伯伯还在开会,当他回来时新居已落成,新屋相当宽敞,一进门便是院子,屋的左边有一鱼池,入屋内客厅正中间挂了一幅醒目的山水画出自蒋夫人的亲笔,另外还有大千先生的泼墨画及徐悲鸿的自画像,及他本人的字画,客厅配置着典雅酸枝木的中式家具及盆景十分静谥,一楼左手边有一宽敞明亮的画室,正是黄伯作画并纪念黄太夫人的白云堂。
  在黄公馆内,我印象最深的是那缘色的鹦鹉,黄宝慧给他起名宝宝,伯母说是黄伯学生王南雄先生送的,他非常乘巧聪明,每当人走过时使大声叫[哈啰,你好吗?]当电话响时,他便学得十足与人答话的样子:[哦哦]、[唔唔]、[系系]、[好好],我女儿非常喜欢牠,一次把他带回家寄养,不到几天工夫便教会他唱梅花,每天早上牠就唱起[梅花、梅花满天下,有土地就有牠],后来又教他唱首英文歌:[HELLO HELLO HELLO,HOW ARE YOU? I FINE IFINE,I HOPE THAT YOU ARE TOO……..]后来黄伯九十大寿时,那鹦鹉还会给黄伯祝寿,当黄伯从二楼走下来时牠说:[老师生日快乐],当时那鹦鹉约四岁天,宝在太可爱了,后来黄伯去逝,接着伯母病重,伯母去世前一星期那鹦鹉也先一步走了。
  黄伯及伯母晚年,宝慧白天上班,我刚好上午有空,因我医务所是开下午的,我便时常过来陪两老人家,黄伯与我在吃的方面都很讲究,每逢那裹间高水准的餐厅,我必请黄伯、伯母去品尝指教一下,有次带他去台北一间豪华餐厅,这里装璜与服务都一流,但菜色什精致迷你,黄伯对我说,你这次被[咪丁]了,这是广东语,意思[敲竹摃]。
  黄伯是位很坚强很有认耐力的人,有点病例痛都画量不上医院看医生,只有牙痛才没法子,他告诉我在三十多年前牙齿不好常肿痛,一次牙疾又发作,由朋友介绍到铁路医院看牙,当时牙医告诉他是牙周病、牙齿摇动,无法保留,要把全口上下十几颗牙会弄除,当时黄伯考虑了一会说,长痛不如短痛,请医师一次把所有牙拔除,在拔牙时,还听见医师说第一颗、然后放在盘子上、第二颗……,一边拔,一边数给他听,而他也面不改容,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那时候做了第一副全口假牙,一戴就十多年,后来我医学院毕业,留在荣民总医院服务,专攻口腔膺复学,黄伯对我说,他的假牙戴了十多年,现在开始动,吃惚时还有些痛,希望换一副假牙,但他又不想到医院去,当时我得亲自到他家去,为他做假牙,刚开始氟利戴在口中是很不舒服的,因嘴里含着上下两大片东西,初期无伦说话发音勉不适应,有时还可能磨破口腔粘膜组织,但黄伯能克服一切,每天早晚除了饭后取出清洗,连晚上睡觉都带在嘴中,他说这样可快点适应,果真不到一星期功夫,他完全习惯那新做的全口假牙,吃饭、说话没有一点问题,当时黄伯非常高兴,当埸挥毫,写了一长全开的大瀑布给我。
  黄伯非常疼我,把我收作干儿子,我在农历初二出生,黄伯必在那天买个蛋糕替我做生日,同时更难得的是当埸画张画给我做生日礼物,这使我毕生难忘。
  干爹在晚年身体很不好多次在住进中心诊所,九十五岁那年还在历史博物馆开回顾展,但那天开幕后又住进中心诊所,这几日来我每天都到医院探望黄伯,他走的那天上午,已昏迷不醒,身体水肿,中心诊所医师希望他转到大医院去,当时干妈心急如焚打电话给我及再兴中朱校长商讨应否转进三总或荣总,我马上与我同学加护病房主任江志桓医师联络好,朱校长也与三总沈校长联络,最后干妈觉得三总较近,便送到三总急救,但是干爹已病入膏盲心肺衰竭到晚上八时多回生之术,与世长辞。当晚我朱校长、林伯年先生、王间善医师、何馆长、牟崇松等亲友十多人,在黄府商讨治丧事宜,当时大家共推林柏年先后为总干事,真是辛苦了林先生,为了这丧事费尽心机。干爹在生前并没有去找福地,一次闲谈,随便说,我走后就把我葬在花园水池边,但后来大家都觉得不合适,最后大家一致同意,火化后暂把骨灰存放在善导寺。丧事后,干妈也因伤心过度,引发起潜伏在体内的癌细胞,当她自香港探望她姐姐回来,便住进三军总医院,虽经同学沈建业主任,用尽所有最好的方法替干妈治疗,但因癌细胞已转到脑部,已无法挽救,只拖了六个月,当时沈主任对我说,已尽最大的力量,不过癌症末期,如转移到脑是比较少痛苦,否则是非常痛苦的。
  在这期间,宝慧非常辛苦,要忙跑医院,忙着找墓地、筑墓园,后来终于在台北近郊三峡龙泉墓园找到了一幅地,这块地约五十八坪,风水甚佳,面对那山头似笔架,在山边早上时会有白云涌出,成一片云海,如同干爹所画的一样,在山的下方有一小溪流环绕,像条龙盘据看守着,有山有水这真是个难得的福地。此外宝慧还是日夜不忘做父亲的纪念册。
  算来我自青年时期认识干爹干妈已有二十五个年头,在这长达四份之一世纪里,干爹干妈的生活态度,给了我深刻的身教,在他的生命里,永远都充满了生命力,在平实恬静的生活中,不断努力创作追求画艺的最高境界,并且热爱生命随时关怀他人的需要,热心公益,尽心尽力的帮助他人,干爹是位高寿的人,虽然凡人都有生老病死,但在他一生九十五岁的高龄中,除了临终前多次住院,病卧在床占其生命全程的极小部分外,其余岁月都奉献在努力完成人生使命里,未曾虚度一日生命,如今仙人远去,尔今在欣赏他的艺术作品外,他的温文儒雅和慈爱给我留下了完美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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