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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那三个远山画得不好——黄君璧最后指导的一幅画

2009-08-07 00:39:48 来源:《黄君壁纪念集》作者:王闻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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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张小小的传统中国山水画,恍然一看倒并没有什么特殊,然而这却是一代画坛宗师黄君璧先生最后指导的一张中国画。黄大师于民国八十年十月二十九日仙逝,享年九十有五,在这九十五年中与国画接触已逾七十五年,在这段漫长岁月里,他老人家自己能画兼富收藏、鉴赏,见到的画何止万计,如何这小横幅竟成他瞑目前最后指导的一张画呢?这里倒有一段小故事,证明黄老师不但是位二十世纪极重要的艺术家,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一位了不起的艺术良师。
  笔者认识黄老师是民国三十年抗战期间在重庆,笔者才十一、二岁,当时黄老师任教于沙坪坝的中央大学艺术系,生活甚为清苦:先父王商一先生任职中央通讯社,只比老师小四岁,不但是他的挚友,也是正式入门的学生。我们住在城内叫荫庐的地方,那是并排四座的西式洋房,面对面一共八座,当时算是相当讲究的住所,许多政要人士如前南京市长马超俊、海外部长刘维炽、陈庆云诸先生都住于此,这些人黄老师也都认识;于是每周未黄老师就必要从沙坪坝到我家来度周末,与一般画人雅集在座,当代名家如傅抱石、赵少昂、关山月、黎雄才都时有来,茶余饭后,就以画艺为荣,我虽是小孩子,但因性之所近,也时常在旁看他们谈画论画,常谈得津津有味。磨墨界纸,当然是我份内之事了,甚至于剩墨余纸,我也不时拿来依样画画玩玩,有时画得也很像样,也得到他们从旁不断鼓励,于是耳濡目染过了几年,也稍有进步,竟成了年未弱冠的[小神童]。
  战后我出国留美,得了医学博士,行医近三十年,对于书画的缘分,始终没有减少,除了在医学院念书期间,因为实在太忙,无法继续外,之后数十年如一日,始终没有间断。过去二十年内,每年我都要回国拜访黄老师,不但谒教,而且也时时拿近作回来让他老人家过目,往往一言两语之间便可一针见血,见人之所未见,好言教导,指出正路,最后终是以鼓励督进,莫使灰心为结语。
  民国八十年,我循例回国给他老人家祝贺九五大寿,怎知我十月二十一日抵台时,他已在前一天因发烧住进医院,我到病房看望,他尚慈祥地瞇着眼睛,很高兴看到我回来,当时他还稍可轻声讲几句话,但因痰多、气喘,说话已很困难。而且病况一日不如一日,高烧也时好时坏,我当时知道爱好国画的人有一种怪脾气,就是只要三天看不到画画,那天就索然无味,于是我就拿了这张我画的小幅山水到他床前,让他[过过瘾]高兴高兴,那是十月二十五日的事,他迷迷糊糊地看了这张画,问是谁画的?我说是我画给他的。他立刻就皱着双眉肯定地说:[那三个远山画得不好],意思说,画得太齐头,稍觉呆板并排了,过了几分钟,他以手势叫我把画给他,又辛辛苦苦地说,这里加一点,那里染一点,就行了,而后再轻微地向我笑了一笑,从此以后,他就根本无法再言语,十月二十八、二十九两天,入于半昏迷状态,至二十九日下午八时五十八分,与世长辞。
  老师在世的最后一天,只要还有一口气,还是用在指尊后辈的身上,这种伟大的教育精神真令人感动!至今,桃李满天下,得也的画人何止千计,谁不感谢他这一生的享享指遵。行文至此,看到这一张小画,再想起他那最后几天与生命挣扎的苦状,热泪盈眶,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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